父亲说“如果所有人都自私地选择不生孩子，国家还怎么发展，怎么生存？”我该如何反驳他？

前两年我爸也因为我不结婚不生子问过我同样的问题，我家里其他亲戚也用我是三代单传这样的说辞来逼迫过我，不过现在已经没人再说我这个问题了。

那年春节，当我的家人们围坐在一起声讨我时，我是这样说的：

我问你们一个问题，我们家有钱么？没有吧，没有需要传递的物质财富；我们家祖上出过什么名人么？也没有吧，没有需要传承的精神财富。那你们想要延续的究竟是什么？不过是一个“大多数人都这样我不能跟别人不一样”的执念而已。你们关心国家的发展、民族的延续，却忽略年轻人的压力和痛苦。我总能听见你们以及身旁的叔叔阿姨们在麻将桌上和茶楼里讨论着国家大事，那时候的你们可以说是殚精竭虑；而每当被问及干嘛不出去多搞点钱给自己孩子减轻压力时，你们又一副“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的洒脱姿态。

我问我爸：国家层面不是我该考虑的，我只说我们这个小家的层面，当初你选择生我的时候你做好当爹的准备了么？

我爸说：我有工作，厂里分了房子，虽然工资不高，但是能过，当然做好准备了。我说：能过？你指的是不饿死么？你的能过是建立在奶奶拿出自己的退休工资来养我的基础上，没有奶奶出钱你甚至没钱送我上学，现在，你重新回答一次，你做好准备了么？

我爸说：那谁家不是一家人团结在一起共度难关的？家人就是相互扶持，你结婚生小孩我和你妈也同样会帮你养啊。

我说：一家人相互扶持共度难关不假，可是这个难关是你们自己创造的，你们两口子想要小孩，而你们所做的准备就是把奶奶以及外公外婆一起拉下水，人为制造困境，强制绑架亲人团结一致，这就是你们想要歌颂的？

我爸不说话了。

我继续问他：我虽然没有为人父母，但是在我看到的绝大多数父母而言，他们总想着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把最好的都给孩子，你们也是一样，我能感觉到你们在尽最大的努力把你们能给的都给我。你们希望在这种无私付出充满爱的环境下，能让孩子乐观开朗，自信阳光。可是事实真的如此么？孩子只是小，不是傻，他们能够感觉到你们的竭尽所能，你们对孩子的大方和对自己的抠门这种巨大的反差孩子是能感受到的，他会知道你们很不容易，然后逼迫自己成熟懂事。别的不说，就说我表弟，他上初中开始，你们就说他让他开朗一点，合群一点，多和同学出去玩。你们在埋怨他性格孤僻没有一个少年该有的阳光，你们想过没有？他的孤僻只是他逼迫自己懂事的产物，一个班的孩子都穿阿迪耐克，他穿地摊货甚至是我小时候留下的衣服；人家周末拿着几十倍于他的零花钱和同学聚餐逛街，人家开学了的是假期去了哪个景点甚至哪个国家而他的假期在田间发呆，你们让他怎么融入？这个时候你们又会说了，那他可以找和他差不多情况的同学玩啊，是啊，但是你们没发现么？和他差不多情况的同学，性格上也都和他差不多啊。

我爸说：那照你这么说，穷就不配生孩子了？中国这么多穷人就都应该绝后了？

我说：不是不配，生与不生是每个人的自由，只是不要对孩子未来的抱有不切实际的期望就可以了，接受他的平凡，也接受他对世界的不满。淤泥里面是可以长出好看的荷花，但埋在泥里的东西远比你看到的荷花要多得多，他向阳而生，活的灿烂，那是他自身的强大，不是因为土壤有多好，再贫瘠的土地也总能长出点植物，但你不能因为这几根草就说这块地是肥沃的。

我爸其实这时候也就剩下嘴硬了，他说：那从小到大，我们给你提供的条件也算不错吧，你上高中以来，朋友也多，性格也开朗，现在你收入也还可以，房子你也有，结个婚生个孩子对你就这么难么？

我回答他：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小时候那么自闭，高中开始突然变得活跃了？你自己算没算过，高中和大学你给我的零花钱生活费真的够我和朋友出去玩的开销么？没有孩子喜欢被孤立，那时候我之所以在你看来开朗活泼，喜欢社交，是因为高中寒暑假我告诉你我出去玩了，实际上我自己在外面打工；大学放假的时候，我为什么在什么都还没学的情况下就硬要舅舅托关系把我弄进设计院去实习，我不要工资，就是为了学点实操，回学校去包代做课程设计的业务，我大学四年，一个人包揽了我们专业我们年级以及我毕业前后来的所有年级近1/4的课程设计和毕业设计。现在你还觉得开朗自信以及社交能力是不需要经济基础的么？

说完小家，我们最后聊聊你关心的国家吧，你们老是问我为什么一天到晚都通宵加班，为什么节假日总是要加班不回去看看外公外婆，告诫我身体很重要，说什么工作是做不完的，人要懂得放松。你说的这些我都懂，然而终究抵不过一句“你不干有的是人干”。我不希望我的孩子过上这样的生活，如果我这一生未能实现阶级的跨越，不能让他有选择当一个有车有房的“废物”的权力，那么不生就是我这个“父亲”对他/她最大的爱了。而这也是我一个社会底层对抗这个残酷内卷的社会的唯一途径。

从此以后，不知道他们是理解我了，还是放弃我了，再也没人催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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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Dogegg·L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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